陳文玲：當前國際經濟形勢的四個新特點與對鄭州航空綜合試驗區的建言
- 發布時間：2024-11-15 07:41:23
- 來源：中國區域經濟50人論壇
編者按：2024年10月25日，“中國區域經濟50人經濟研討會（第27次）—鄭州航空港經濟綜合實驗區探索與國家戰略功能區建設”研討會在鄭州召開。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總經濟師，國務院研究室原司長陳文玲受邀出席會議并作了《當前國際經濟形勢的四個新特點與對鄭州航空綜合試驗區的建言》的主旨演講。現將講話全文刊發如后。
非常高興也非常榮幸能參加第27次論壇，剛才聽了海濤主任介紹鄭州航空港的情況，感到非常振奮。我從兩個方面談點看法。
一、當前國內外形勢、世界經濟發生了一些重大的變化，主要有四個新的特征。
我有一篇論文，發表在《學術前沿》上，28000字，題目是《世界地域格局重塑與世界經濟發展的趨勢性特征》，主要觀點都在這篇文章里。從國際形勢看，世界正處在一個動蕩、調整、變革加劇的時期，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個人認為已經進入了第二個十年。第一個十年出現了四個標志性事件，對世界地緣格局和世界經濟產生了重大影響。第一是中美大國競爭博弈加劇；第二是發生了俄烏沖突、巴以沖突、伊以沖突等局部戰爭；第三是新冠疫情持續三年，給世界經濟、人們的生產生活和產業鏈、供應鏈鏈接與暢通帶來了重創；第四，科技革命加速發展，給世界帶來了非常重大的、多重的、突破性甚至顛覆性影響，使國際經濟形勢出現新的特點。
第一個新的特征，世界經濟增長和變量更多地取決于非經濟因素。原來西方經濟學中概括的一些經濟理論、經濟規律在當下或者未來深化的百年未有之變局中可能會失效。世界經濟論壇《2024金融風險報告》列舉了當前世界十大金融風險，其中7個是非經濟要素，比如說信息錯誤、極端氣候、社會分化、網絡安全、武裝沖突等，只有3個經濟因素是經濟因素，如經濟機遇、通貨膨脹、經濟衰退。IMF等世界組織也提出，今后非經濟因素可能會對經濟的影響要更大，比如極端氣候、戰爭風險、生物危機、資源環境變化，還有信息、人工智能、移民、網絡、社會分化、污染等等。這些新的判斷符合世界經濟的現狀，因此我們在分析國際國內經濟形勢的時候，不能只聚焦在增長率上，不能只聚焦在絕對量上，不能只聚焦在幾個數字上。更多地是要看這些非經濟因素對經濟的影響。
第二個新的特征，全球性通脹或將在波動中成為常態。通縮、通脹本來是經濟周期性的一個表現，但是由于這些非經濟因素，由于世界能源供給結構發生了根本性變化，特別是俄烏沖突之后，整個歐洲的能源供給已經斷掉了來自俄羅斯的廉價能源，而近兩年美國對歐洲能源的供應增加了4倍，價格也增加了4倍以上。戰爭沖突是導致高通脹的重要原因，本來能源價格從長期趨勢來看應該走低，到2040年都是供大于求，這是2016年BP做出的預測，但是現在高通脹已經持續兩年，未來如果戰爭不結束，如果正在形成的地緣問題沒有解決，生產資料、礦產資源、石油價格還將會在高位波動。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全球產業鏈、供應鏈重組將付出巨大成本，這也是導致價格上升的重要原因。再加上三年疫情災害造成的全球性公共財政緊張或者債務危機，全球性通脹完全緩解不大可能。到目前為止全球的債務已經到了313萬億美元，已經是GDP的差不多三倍多了。當然，美國負債最多，36萬億美元，形成了巨大債務風險。中國的負債也不少，債務壓力也不小，各級財政都比較困難。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這幾大要素都是導致全球性通脹的原因。中國物價水平比較低，主要因為近幾年我們的生產資料價格是比較低的，如石油、天然氣這些能源，我們在48個國家和“一帶一路”國家建立了長周期的供貨協議關系，包括俄羅斯，伊朗、沙特等，我們和十個國家建立了長周期的天然氣供貨協議，包括卡塔爾、土庫曼斯坦等，且價格是比較低的。大部分礦產資源的價格也比較低，因為礦產資源很大一部分是來自非洲。為什么一些中國企業要到非洲去投資？共建“一帶一路”為什么開拓其他國家市場？其實中國經濟現在已經發展到一個更高的階段，要形成國際國內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就要注重國際化的大循環，要通過國際大循環配置全球資源，來支撐中國的高質量發展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的國際國內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對這個特征要清醒地認識，這提高了中國企業通過戰略斡旋渦旋降低成本的能力，也使我們沒有進入高通脹國家的行列。
第三個新的特征，就是決定未來長周期大國競爭勝負的最大籌碼是各自國家自身經濟的繁榮與衰敗。實際上現代史上大國競爭和博弈，沒有一個大國是被其他大國用武力消滅的，特別是在當前有核的情況下，但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使用計策使對手自身出問題走向衰敗、走向解體，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前蘇聯就是這樣，目前大國競爭博弈也是如此。比如說中美兩個大國的競爭博弈，我們知道美國已經把中國作為最大的、唯一的戰略競爭對手，美國對中國的戰略定位，從特朗普時期開始提出最大的戰略威脅現在到拜登時期作為最大的戰略競爭對手，美國的戰略框架基本已經確定。
美國用了多種手段企圖使中國自身出問題，而使美國保持虛假繁榮。我們看到，首先，美國利用了美元的優勢，形成了通過升息、降息來影響世界經濟、影響中國市場，特別是世界包括中國的資本市場。通過美元美債、美國財政這樣的內部循環以及和世界循環的連接，使美元能夠在全球繼續保持霸權地位。在全球貿易結算貨幣發布中現在美元占46%，在全球儲備貨幣中美元占58%，但是它在結算體系SWIFT中占88%。在沒有其他貨幣和結算體系能夠替代美元的情況下，美元就能保持霸權地位、循環機制和話語體系。美國對我們很多企業的制裁，就在于它的實力現在還比較強大，包括現在對我們發出制裁的恫嚇，用把中國剔除SWIFT體系來威脅，這是金融制裁中最厲害的懲罰。
其次，美國雖然也遭受了三年的疫情災難，但是它始終保持了股市的繁榮，股市長期向好，創造了一個長牛。2008年美國次貸風波引發了國際金融危機，那個時候本來股市應該崩盤，但卻一路走高，2009年3月開始，美國開啟了15年牛市行情。美國道瓊斯指數2008年次貸危機前最高點是14198.09點，2009年3月6日創6469.95低點。到2023年創出37759.4歷史新高，2024年10月一路上升到42000點。按照美國經濟學家講的，美國股市3.8萬點是一個魔咒，一定會導致股市的崩盤。大家關注美國給老百姓發了多少錢，實際上政府發的錢不夠一個家庭半年的生活費。那么美國老百姓的增量資產，支撐他新增消費的購買力40%以上來自于股市。所以我們看到，美國不僅不打壓股市，而且是在抬升股市。
第三，美國正在制造虛假繁榮，拉大中國與美國GDP的距離、降低中國GDP占美國的比重。2021年中國GDP占到美國GDP的77%，從這以后，中國就一路向下，到現在占不到70%，一些國內學者說，我們現在和美國的差距越來越大，一些美國學者說，中國永遠趕不上美國。從這幾年美國采取的幾項措施看，我認為是人為造成了一個美國GDP總量迅速擴大，中國和它的距離越來越大的假象。當然美國經濟也確實在增長，但是有幾大因素，是美國通過數字上做大自己，創造一種虛假繁榮。一是是把家務勞動計入GDP，大致上增加了1萬多億美元；二是把虛擬的資本、虛擬的貨幣、虛擬的概念作為經濟繁榮的非常重要的籌碼。比如說現在特朗普競選時說，如果當選就把比特幣作為美國最重要的戰略資產，而不是貨幣。比特幣是什么？是憑空產生的數字，但全球目前估值已經高達18萬億美元，這是比虛擬經濟還要虛擬的、比虛擬貨幣還要虛擬的泡沫。三是美國近兩年通脹最高達到9.1%，通脹的因素并沒有在GDP總量中并沒有扣除。美元從零利率到加息，近兩年的時間一下子加到5.25%只5.5%，這個因素也沒有剔除。因此我們看美國去年GDP總量達到25萬億美元，中國GDP總量不到18萬億美元，占比急劇下降。假如把上述幾項因素扣除，美國1萬億美元的家務勞動計入，中國家庭數量勞動人口數量比美國大，再扣除通貨膨脹因素，扣除美國創造的虛擬資產，也可能我們和美國的差距沒有拉大而是縮小了。但是美國仍掌握著全球話語權，在全球形成了一種輿論導向，就是中國永遠趕不上美國，中國和美國的距離越來越大。中國經濟確實存在很多問題，確實也有很多困難，但是中國的創新能力迅速提升，像鄭州航空經濟綜合實驗區這樣的地方比比皆是。一些民營經濟因為種種原因可能對政策處于觀望狀態，但是一些民營企業特別是頭部企業創新能力在世界上走在前列，比如說受美國制裁的1300多家企業，幾乎都是在科技上面處于領先地位的企業，否則美國也不制裁他，這些企業并沒有在制裁中倒下，而是愈戰愈勇愈挫愈奮。中國經濟的結構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進程加快，新質生產力成為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標志。美國遏制中國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手段，就是把美國國內法律變成具有國際法效能的依據，然后據此展開貿易戰、科技戰、金融戰，還有對中國企業、機構、個人的制裁。
當然，中國也進行了有效的戰略應對。我們首先保持了戰略定力，推動中國經濟拓展更大的回旋空間和發展空間，如剛才恒山秘書長談到國家區域大的布局，各種特殊經濟功能區。如美國一直想在中國周邊制造的第二個“烏克蘭危機”，但中國也保持了戰略定力。中國作出了長周期的一系列戰略安排，包括中國共產黨確定了到2035年和2050年的奮斗目標。也包括在當前經濟遇到困難、遇到問題，中央推出了一攬子增量政策，這些政策非常密集，要把中國經濟搞上去。其實把經濟搞上去，推出一攬子增量政策，起的作用絕不是是短期的，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作出了全面推進改革的部署，這將奠定中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制度框架和政策支撐。大國競爭博弈最終比拼的是經濟的總量、經濟的增量、經濟的質量，比拼的是綜合國力和國際競爭力。
第四個新的特征，世界經濟進入了結構性調整、重塑和變革的時期。結構性調整包括世界經濟結構的調整，南美關系、東西關系的調整，這幾天金磚國家會議正在召開，形成了新的共識。結構性調整還包括財富創造的結構，包括人口的結構，包括地緣經濟、政治、外交的結構，包括科技創新的結構等。中國現在科技創新能力位于世界第11位，世界相關組織已經連續17年進行評價，我們現在是唯一一個進入前20位的發展中國家。2019年中國論文在國際核心期刊的發表量占美國的60%，最新的統計數據，現在占美國的120%。中國已經形成了國家創新體系，提升國家創新能力，提升企業創新能力，提高每一個人的創新能力，特別是中國立足于發展新質生產力，加快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程，為實現兩個百年奮斗目標奠定堅實基礎。在鄭州航空港這樣的地方，已經形成了新的產業布局，網、端、云、新、屏，成為典型的新質生產力的聚集區。
二、對鄭州航空綜合試驗區發展提幾點建議
鄭州航空港在很短時間創造了發展的奇跡。下一步高質量發展，還需要進行對航空經濟的認知革命、產業革命、技術革命和設計革命。面向未來的總體謀劃能力要繼續提高，原來的超前謀劃推出的研究和設計上升為國家戰略，我們面臨的國際形勢發生了重大的變化，而世界舞臺上大國競爭博弈兩個主角實際上已經變成了中美。面對著這樣新的形勢、沖破外部的壓力和解決內部的問題，要走出困局、迷局，要有更大的棋局。臨空經濟綜合試驗區是一個大棋局、大手筆，未來航空港高質量發展應該邁上新的臺階。有三個建議：
第一，應該建立河南自貿區試驗區空港新片區。這是完全應該進行的布局，在河南省進行自貿區試驗怎么能沒有空港新片區呢？應把鄭州航空港作為試驗區新片區。
第二，應該把鄭州作為國家物流樞紐。目前國家相關部門列出的全國26個國家物流樞紐，河南省被列入的是洛陽，我認為洛陽作為國家物流樞紐是重要的，但是鄭州在陸海空網四位一體的絲綢之路建設上已經具有了很好的基礎和很強的競爭力、組合力，特別是形成了現代流通的能力。空中絲綢之路是鄭州最有特點的、成效最突出的，所以鄭州完全應該成為國家物流樞紐，而且是重要的國家物流樞紐，航空港作為重要物流樞紐的組成部分。全國空港型的國家物流樞紐只有兩個，其中也沒有鄭州航空綜合試驗區，應該努力爭取，因為航空綜合試驗區作為全省樞紐經濟核心動力源，它的定位應該是國家的航空物流樞紐。
第三，應該鄭州航空港建設成創造新質生產力的先行區。從現在的布局看，航空港已經成為新質生產力集聚區，航空物流和其他物流最大的不同，海運是大件，是笨重、長距離運輸，航空就是短的、精的、小的、價值高的高價值物流。高價值的物流還有關鍵核心零部件，應是提升我們航空價值的最重要的來源。現在比亞迪在這兒布局，中科在這兒布局，富士康在這兒布局，還有很多科技企業在這兒布局，陣勢很大。航空港的同志告訴我，比亞迪在這里征收2.6萬畝的土地已經到位，比亞迪在這里建設全球最大的零部件、核心的關鍵零部件的供應基地。所以，把鄭州航空綜合試驗區作為新質生產力的先行區，打造成代表新質生產力的產業鏈、供應鏈集群，或者叫優質產業鏈集群的戰略基地，或者叫戰略高地，這也應該是我們的第三個目標。
我們要把已經創造的存量資源用夠，我們要設計更加恢弘的未來藍圖，創造增量資源，把增量資源做優、增量資源做強，把增量資源變成我們河南最大的長板。若干這樣的區域或者城市變成中國最大的長板，我們就有了大國競爭博弈的底氣，就是大國競爭博弈中中國能獲勝的籌碼。
謝謝各位！
作者簡介：陳文玲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總經濟師、國務院研究室原司長、中國區域經濟50人論壇成員。
（來源：中國區域經濟50人論壇會務組2024-10-25）